從來不想死,吃藥後卻想自殺

口述/蜜蜜小姐

整理編輯/CCHR公民人權協會

跟恐怖情人在一起,壓力真的很大,一直到脫離後,才了解我碰到的是恐怖情人。

遇上恐怖情人持刀威脅我

我十七、八歲的時候交了一個男朋友,那個人會打我。有時我們吵架,他甚至曾經把我關在廁所,限制我的自由。更誇張的時候,他會持刀威脅我。那個男人有自殘傾向,我們吵完架,他還把對不起割在手腕上,說是為了求我原諒他。

我跟他在一起兩年多,他的暴力行為和情緒化,搞得我身心疲憊。但是他這個情況,我都不敢跟家人說,我實在不想家人為我擔心。我同時也在讀大學,念社工系。我那時在社工系學到的都是理論,念到沒有興趣,因為面對個案,這些理論似乎都用不上。我有很多次幫助失敗的經驗,導致覺得課業壓力很大。我一邊應付課業,非常吃力,又承受恐怖情人不定時炸彈的情緒勒索,兩年後,我終於決定狠下心,與恐怖情人分手。

然而此時,我的睡眠開始發生問題,我失眠了。一個晚上,我可能只睡一小時或三小時。我把睡不著的問題讓同學和老師知道,於是他們一致建議我去看身心科,處理失眠。否則我白天根本沒辦法上課。

我前往嘉義市立醫院看診,掛的是身心科姜醫生的門診。這是我第一次看身心科的診。在診間,我把自己生活中的壓力源一股腦的告訴了姜醫生。

我說,我覺得自己生活壓力很大,很想哭,莫名的很累。課業對我是壓力,而前男友有自殘傾向,也曾對我暴力相向。我告訴醫生,我曾經被男友關在廁所,限制自由,以及被他跟蹤以及持刀威脅,那樣的暴力行為令我深深恐懼。雖然最後我選擇和男友分手,但是過去生活上的無力感和失落,仍然緊緊追隨著我。姜醫生聽完我的陳述,他告訴我,我這個是創傷壓力症候群。姜醫生也在我的病歷上記錄了我有憂鬱疾患及中度重鬱症。

精神科藥物副作用浮現

在姜醫生那裡第一次看完診,我被開立四顆藥物,其中有三顆為精神科用藥。包括離憂(Leeyo,抗憂鬱劑)、歐普樂(Aprazo,類抗焦慮劑)、憂樂丁(Eurodin,治療失眠),醫生對這些藥物並沒有多做解釋。

然而,我開始服用以上的精神科藥物之後,副作用一一浮現了。

我過去不曾有頭暈現象,服藥之後,頭暈的情況非常頻繁,起床就會暈,因此常常需要再回床上躺著。

精神科藥物竟然會影響我的食慾,這是我始料未及的。我的食慾那時突然變得一下好、一下吃不下。沒食慾的時候完全不想吃,有食慾就會吃飽到反胃噁心,好像整個進食系統突然失調似的。而且身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餓還不餓,餓和飽之間,沒有規則可循。

吃藥的我,不時覺得想吐,想法變得負面、頭腦很鈍、甚至很常情緒失控,想自殺。

吃藥後我幾乎是每天嚎啕大哭。我以前是個很鎮定的人,很少哭,除非遇到背叛或是不公義的事,沒遇到重大事情,我是不會流眼淚的。然而吃到精神科藥物後,我容易崩潰大哭,哭到我覺得人生好像沒有希望。明明生活並沒有重大的改變,也沒有什麼驚天的挫敗。

從懷抱希望到想自殺

為什麼有這種感覺?我自己也摸不著頭緒,整個很不像我自己。我完全不想出門,不想面對家人和朋友,看到人群就會閃,情緒很低落感覺很痛苦。

我服用精神科藥物前,只感覺生活上有壓力,課業壓力是一方面的問題;再方面,我也會擔心前男友回來找碴。然而去看醫生之前,我完全沒有自殺的想法。基本上我是抱著改善的希望,去找身心科醫生協助的。可是服用藥物後,我卻常常想自殺。

我回診的時候,跟姜醫生說明我的不舒服和異常狀況。姜醫生並沒有跟我解釋說,這些問題可能來自藥物副作用。他悶不吭聲的幫我換藥。在兩個月內,更換了兩三次藥。包括把憂樂丁改成利福全(Rivotril,抗癲癇藥,管制藥品),再加了幾款藥物,如千憂解(Duloxetine,抗憂鬱劑)、優達平(Utapine,精神分裂症藥),安保舒(APO zopiclone,抗焦慮,安眠藥,管制藥品)、歐普樂(Aprazo,抗焦慮劑,管制藥品)等等。

利福全、安保舒、歐普樂,都是管制藥品。我事後才知道,管制藥品是因為具有成癮性、濫用性、依賴性,甚至有社會危害性,所以政府對這些藥品,比一般其他的藥物,設立了更多限制,需要嚴格的控管。

我自己後來也發現,吃這些精神科藥會成癮。我有時忘記吃,令我變得更疲憊,我趕快把藥拿出來吞,馬上那些不適的疲憊感就緩解了。然而這種吃完藥的舒緩狀態,只能幫我提振精神一陣子,不久之後,狀態又開始下滑,讓我渴望吃更多藥來得到那種舒緩的感覺。

我接受精神科治療的時間大概是四個月。這段期間,我整個人是很無力的,只能吃和睡,成天昏昏沈沈。

藥物的副作用令我頭痛欲裂,而這種疼痛甚至令我失能。以前我在班上,一直是全班數學前三名,數理是我擅長的科目。我對數字很敏銳,珠心算還有通過國家考試,在數字的掌控上,我是精明的,精確又快速,可以說我對我的計算能力向來洋洋得意。然而吃藥之後,我卻連簡單的算錢找錢,都沒有辦法做到。我有記帳習慣,然而當時,我連計算生活開銷都變得一團亂,別說用心算了,就連拿出電子計算機,我也會按錯好幾次,金額對不起來。我怎麼會失能到這個地步?我還能恢復往日的計算能力嗎?

醫師從頭到尾都沒有告知我,這些精神科藥物可能會引起的副作用問題。我就診之前並沒有自殺意念。事實上,生活中最糟的情況已經撐過去,恐怖的前男友已經離開我半年多,用常理推想,藉由醫生的協助,我的狀況應該是從谷底攀升,走向復原和健康之路才對。

但是結果卻與我所預想的完全背離。吃藥後,我變得很不喜歡自己,不能讓別人和自己是對的,腦海裡會一直纏繞著挑剔貶低別人和自己的想法。死胡同繞不出來,我就時不時冒出很想死的念頭。我討厭自己,討厭別人,我引以為傲的計算能力喪失。我的身體也一直覺得很難受,身體無力和心力交瘁,我這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離奇的糟糕感受。

醫生給我試藥又換藥數次,而我只發現藥物副作用更強烈,我的狀態更加異常。

我再也受不了這麼糟糕的自己

我真的受不了這麼糟糕的自己。在服用精神科藥四個月後,我發現自己需要改變,我心中有強烈的動機要做改變。我決定停藥,也決定休學,申請去日本遊學打工。讀社工系要面對個案,而我卻在用藥。藥物副作用讓我失能,覺得自己好像是受害者,也完全沒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了。

就在我去日本交流協會辦理簽證的時候,我認識一個男孩,我和他因為有相同的計畫,去日本遊學打工,我興致勃勃的和他一起討論去日本的目標和規劃,發現愈聊愈談得來,我們於是開始交往。而他也成為我未來的老公。

規畫新生活,並且碰到新的交往對象,讓我更下定決心要把害我昏昏沈沈的精神科藥物戒除。

我當時忍受戒藥的不舒服,唯一的方法就是整天睡覺。我雖然戒藥,但在飲食上卻沒有特別調整,讓我吃足了苦頭。我那段吃藥戒藥的日子,記憶都很模糊,如今回想幾乎只剩片斷的情節。

我僅有的印象是,戒藥過程非常辛苦,我曾經因為身心太痛苦而放棄過,和老公也為了戒斷藥物的事情,起過很多爭執,也曾經昏睡過整整兩天。最後在老公的幫助下,強迫把藥物丟掉,給了我臨門一腳,於是我花了一個月,終於戒掉了那些惱人的精神科藥物。戒掉精神科藥物後,我重新感受到自己處在身心健康的狀態,而我也確定找到了真愛,我跟老公去登記結婚,然後也快快樂樂的一起出國,去日本工作了。

只吃了四個月就藥物成癮的經驗很可怕

我看了幾個月的精神科醫生,其實根本問題都沒有解決,醫生不知道我的情緒為何低落,也沒有試著去找到原因點。我倒是發現醫生只是把我訴說的狀況,像逐字稿一樣的打出來,接著就開藥治療。

我服用藥物的狀況根本更惡化。本來只是情緒和壓力問題,服用藥物後情緒卻變得更加無法控制,很神經質及歇斯底里,我幾乎遺忘那個曾經快樂過的自己。

在這四個月的服藥期間,我也發現藥物成癮是很可怕的!依賴藥物會讓自己思緒變慢和斷片。被藥物控制,對自己的身體和情緒一點幫助也沒有,那些失能和脫緒的狀態,反而還會讓身邊的人的擔心。

呼籲大家,戒藥還是找有成功戒斷經驗的醫生協助,這樣相對安全許多。另方面,一旦發現睡眠和情緒上的問題,應該詢求自然療法,食療或是做身體檢查。另方面也要跟自己好好溝通,找到情緒壓力來源,或是不愉快的原因。希望我的故事透過公民人權協會CCHR的宣導,可以讓更多民眾知道,提供他們一個借鏡。也希望公民人權協會繼續推廣和警告精神科的藥物副作用,以保障民眾在心理衛生方面的醫療權益。

(感謝蜜蜜小姐分享服精神科藥物經驗。以上言論不代表本會立場)